木风又米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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暗房 第四幕

【第34场 姜喻溟家 内景 2年前】

摄像机置于鞋柜上:傍晚。画面的近处是玄关、客厅和一间开着门的卧室,远处另有一间卧室,紧关的门上贴有“福”字。开着门的卧室光线昏黑,翎(约14岁)背对摄像机。

姜喻溟的声音:雅泠,妈妈的骨灰呢?昨天还在这里。

翎(动了动,但与其是对问话的反应,更像是换个舒服的姿势):是爸爸放的。

姜喻溟(约16岁,将书包放在玄关处):鞋柜上没有。他在家吗?

姜雅泠:嗯。你待会问他。

姜喻溟走进卧室,站在她身边。四周安静下来。隔壁的卧室里有不真切的杂音。姜雅泠正在低头看视频,手里的平板电脑传出床板和喘息的声音。

姜喻溟(责怪):你怎么看这种东西?

姜雅泠(看向姜喻溟,笑得非常诡谲):你不好奇他们在里边干什么吗?(指指隔壁)这是摄像头。

跳接,拉镜头:同一场景,靠外的床周围胡乱扔着衣服、化妆品、零食。靠里的床紧挨着窗,摆放整洁,姜喻溟走到这张床边,掀开被褥,几张照片从中飞出,缓缓地落在床上和地上(看不清照片的具体内容)。姜喻溟怔在原地,凝视这些照片。姜雅泠发出恶作剧得逞的快乐的笑声。

  

【第35场 操场 外景 秋季】

初秋。姜喻溟(高中生的打扮)半跪着,拿着相机。地上有一只血肉模糊的白鸽。宫默走近(只能拍到下半身),影子投在姜喻溟和白鸽上。

宫默:你想过来吗?

姜喻溟(抬头,微笑):今天是谁?

  

【第36场 小区门前 外景 2年前】

姜喻溟(16岁)围着花灰色围巾,拿出小区门卡,打开铁门,伴随着拖行李箱的声音,关门,走出画面。跟镜头停止。

近景:姜雅泠走到门后,握着铁栅栏,脸庞和铁门挨得非常近(看起来像监牢),描画精致的蛇眼注视着画面外的某处,笑容诡谲,嘴唇翕动。

  

【第37场 姜喻溟家 内景 3年前】

摄像机对准关着的卧室门外的“福”字。

男人的声音(透过门板):把你偷的电话还回去。挂了。盯你看?怎么了,你们不都是精神病?你记着,你是妄想症,指不定,这些人都是你想出来的。(挂电话)哼,真能活。

缓慢的推镜头。淡出。

  

【接第36场 校车内 内景 2年前】

镜头从姜喻溟的背包中推出。姜喻溟围着花灰色围巾,把背包放上行李架。便签条从包中掉出来。姜喻溟拾起。便签上用绿色的笔写着“不要忘了我”。

  

【第38场 主任办公室、走廊 内景 暮春】

先拍办公室的布置(办公桌、饮水机、花盆、牛皮纸包着的试卷),再移到姜喻溟身后。姜喻溟(高中生的打扮)对面坐着年级主任(看不见脸)。

主任:我们联系不上你父亲和他的女同事。会计公司、房屋中介、银行,都去问过了。你妹妹同意先住在亲戚家。你是怎么决定的?

摄像机越过姜喻溟的肩头,模拟他的主观视角,推出门外。天井后方是有落地窗的巨大阳台,海棠和丁香已几乎全开完了,重重压迫的绿色间,仅余枯槁的花萼,紫和白的残瓣。走廊里,田莞然用震惊、鄙夷的眼神直视镜头。

姜喻溟(紧张,恐惧):莞然?

田莞然(感到反胃):精神病!

转场:摄像机继续向前推进,直到画面中只剩白墙。

镜头向后转:天色已全暗下来。远处是开着灯的自习室,近处男洗手间的地上有流淌的血迹。几个女生正在门前议论。宫默匆忙地走近。

宫默:你们怎么不进去?

女生:我们打了电话,还没人来,怎么进去?

静止镜头:宫默冷漠而愤怒地瞪视女生,转身冲进洗手间。

  

【第39场 急诊室 内景 暮春】

缓慢的拉镜头:姜喻溟坐在急诊室的椅子里,斜斜地倚着医疗用品柜,面无表情,左手缠着带血的绷带。宫默坐在他跟前,回头张望,眼里还残存着担忧。

医生的声音:他划开的是之前的口子。昏迷不是出血导致的。躯体化——

姜喻溟:(轻率、冷淡)是发高烧。(对宫默)钱,我待会转给你。

宫默:你只值这些钱吗?

拉镜头:窗外是一座大楼的外墙,没有装饰。

医生的声音:我们下班了。

宫默:他没有地方去,请问,可不可以……

医生(走进画面):我们下班了。(拿起外套)

姜喻溟看向窗外,楼墙上居然用灯光投映着古斯塔夫·莫罗的《显灵》。而其他人似乎全没发现。他凝视着这幅画,露出非常诡异的笑容。

姜喻溟(拔掉吊瓶,抓住惊讶的宫默的手):田莞然对你怎么样?你喜欢她吗?

  

【第40场 姜喻溟家 内景 2年前】

昏黑的卧室里,姜雅泠身着黑色吊带背心,用水果刀抵着姜喻溟的胸口。

姜雅泠(轻浮,挖苦):你怕的不是我,你怕的是自己。你觉得我疯了?你也是妈妈的孩子,咱们谁也别想逃。你没有想过吗?或许只有你是疯子而已,我只是你想象出来的?你真的完全没有想过吗?

跟镜头:姜喻溟惊慌地睁开眼睛。姜雅泠并不在卧室里。他走到妹妹床前,拉开床下的抽屉,里面放着杂物、画具和书本。姜喻溟从中拿出一本《贞洁的厄运》、一本《逆流》、一本《发条橙》放在床上,又从一本书中取出夹在书页间的、拍摄血淋淋的昆虫和小动物尸体的照片,非常珍惜和热切地看着。夹照片的这页插图是奥博利·比亚兹莱的抓着约翰的头的莎乐美。

  

【第41场 楼梯间 内景 秋季】

静止镜头:“安全出口”的标识发出荧荧绿光。女生披散长发,穿着睡衣,惊恐地窜逃,双目死死盯着上行的楼梯,仿佛那里有什么怪物。

女生(绝望):我允许你,你可以住回来。

宫默的手中拿着起骨刀和宽边胶带,镇定地走下楼梯。

女生:我不害怕你。

切到:跟镜头:姜喻溟(身着秋季的服装)穿过电梯间、吹风机间,经过废弃的牛奶箱和流动书架,推开防火门。宫默曾经的室友正奔下楼梯,欲发出求助的叫喊,看见姜喻溟,表情登时僵硬。姜喻溟将防火门关在身后。门内传出落锁的声音。

  

【第42场 姜雅泠卧室 内景 秋季】

和景缡的通话中出现过的卧室里,姜雅泠(身着机车夹克,戴火红色的耳机)面前放着画架,举着手镜,用带细闪的绿色眼线笔画眼线。毫无征兆地,她丢下手镜,直接用眼线笔在纸上画起来。

  

【第43场 杂物间 内景 秋季】

摄像机360度旋转,依次拍房间内的家具和布置,而没有拍到人物。拍到特定的物品或画面组成完整的构图的时候,摄像机稍作停留,再缓慢移走。(这部分的镜头移动和下文的对话同时发生)其中,洗手间的门边有大片血迹。背向镜头的田莞然的头,稳稳当当地放在废纸堆上,脖子似已经过了止血的处理,栗金色的长发血迹斑斑而失却光泽。

姜喻溟:几点了?你一直这样?

宫默:嗯。我看看。还早。我基本睡不着。

姜喻溟:听。(门外传来拖行李箱的声音)

宫默:今天是休息日。

姜喻溟:回去的人,都是有家的。

宫默:景缡找我有什么事,你想听听吗?

姜喻溟:我知道,这个人我会当心的。

宫默:她很有理想的。唉?放开我。

姜喻溟:你居然叫我放开你。

宫默(稍显局促):我不是这个意思。你不应该……

姜喻溟:你居然叫我放开你。

宫默:请不要发挥我的意思。我绝对不会放开你,除非你放开我。(犹豫)有些话,我觉得,还是不要说出来吧。如果不能保守,我会带到坟墓里。

姜喻溟:我绝对不会放开你,即使你要放开我。即使进了坟墓,我也会找到路回来。

  

【第44场 证物室 内景 冬季】

特写:黑暗无人的证物室,饰有绿色奶油胶的手机放在塑封袋里,袋口钉着标签“证物”,屏幕亮着,某个联系人发来十几条未读的语音消息和文字“不要忘了我”。未读消息的标识在没有任何人操作的情况下消失,语音消息自动播放出来。

姜喻溟的声音(不像是讲给某人的,反而像是戏剧中的独白,语调哀愁而平静):我至今也不知道,我的妹妹为什么如此恨我。或者,雅泠和我早已经是疾病的猎物,仅此而已。有一天,我妹妹想要掐死我。我想,假如雅泠有这样的愿望,掐死我也可以。反正我活着没有任何的期待。她肯定以为,我是害怕她,所以住在学校,其实我是怕自己。我的精神状态并不对劲,如果我妈妈的病的确是遗传的……我无法再想下去了。我妈妈是抱着学生时的梦想淹死的。和想要发表文章的目标相比,她笔下的内容太过不明亮和讨人喜爱了。杳无音信的邮件和退回的稿纸是无人收留的野鬼阴魂,背负着比善感的作家的想象远要更加蛮远昏聩的诅咒,流回她的身体,像灼烧的铅,钢钉钉穿她的脊髓。医生很强硬地建议她住进精神病院,给她的教课的学校打去电话,她的丈夫深表赞成。收拾行李的时候,我妈妈还是抑郁症患者,几个月后,我妈妈是个疯人。我妈妈用医生抽烟的时间,偷偷用公共电话,我爸爸在电话里,催她快些死掉。她从……我连是精神病院的几层也不知道。我妈妈自杀的细节,没有人知道,骨灰的去向也是如此。所以即使化作没有生命的肉泥和骨屑,她也没能回到家。我对必然的痛苦和死亡的暴烈,没有过多的感想。但医学对我作出的惩罚,使生存的面目狰狞可憎。我和我的病曾经只是一个名字,在他们的文化里,我是后果,是修辞,是可传染的意义。在他们的文化里,得病和犯错,没有什么区别。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语言,我只有精神病人的语言。因为我在意这个社会对我的看法,在意你对我的看法。我没有要求你的资格。然而,我还是忍不住发问,我还是否在意我对自己的看法?如果去爱和接受爱是生来即有的权利,治病和爱人的顺序为什么不能由我选择?疾病的反义词是健康,还是作为人的身份?你们口中的“正常”是什么?真的存在吗?是无论何时何地都存在吗?残疾的语言,监禁了我的思想。我会死于单向的高墙里,淹没在混沌的海水中,我永远无法走出这里,看到另一片未来。(淡出)

  

* 本幕从头至尾添加紫红色滤镜,颜色逐渐由浅加重。画面边缘制造出扭曲的效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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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BC 全文共五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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